一竿风月

【枫樱】锈剑

拂樱在草堆里望见一把剑,莹莹的,黑夜里亮光。

 

慈光之塔的铸师颇有些无用的雅趣,剑底镂花,一眼便知,是书生佩剑。紫枫剑是文人剑、君子剑,开锋不饮血,拂樱想,如此,剑亦不成剑。

 

噬魂囚的冷,挫骨挫心,拂樱以指拭剑,竟发现剑下一缕血污的紫发,那么细、那么冷,静静缠结,不可理喻地绕指柔软。他指尖忽地一痛,才惊觉手指已没入剑锋,寸寸深入,血流不凝,他的血落下,与枫岫主人的血滴滴相连。

 

紫枫剑下,从未死过一个人。彼时拂樱拿着此剑杀鸡取卵,枫岫主人满脸哀恸,他那时作西子捧心,叹道:好友你可知,剑之为剑,在于风雅,风雅已去,我这把剑的灵气是再也不存了啊!

 

读书人太讲究,真是难伺候。拂樱那时便断然认为枫岫是一个绣花枕头,名剑绝世,自然在其锋利,不在雅致,舍本逐末,必然自断生机。


枫岫落剑熏香,犹然心痛,后来拂樱一盘酥骨鸡将他治好,男人么。

 

那的确是闲得几乎脚底生苔的日子,枫岫有闲心给小免刻叶子,霜林采红叶,如梦如醉,他剑尖轻巧划下,刻出双兔傍地走,栩栩如生。

拂樱在一旁斜着眼偷师,小免喜欢的东西,他暗自留心,学学怎么做,回家便于争风吃醋,只是总觉得太细太碎,不如一剑穿透,痛快且利落。

 

落手一剑,脆、利,竟没带起风,红叶凝住不动,宛然一颗畸形的、不会流血的心脏。

 

枫岫转头一见嫣然红叶被穿胸刺过,微微一笑:不太吉利啊。

 

拂樱有些讪讪道:这东西......也亏你刻得下去。

 

但是枫岫说,我夜观天象,他没理会拂樱提醒他现在是白天,是这只红叶替我消灾,好友,这让我并不会死在你的剑下。

 

太明显的一支暗箭,拂樱想说,没由来地,杀你干什么,转念却冷笑道:你若再勾搭小免,那可不一定。

 

拂樱时时想着让他有些自知之明,不要横插一脚,坏了佛狱的大事,说出来的话语却精巧,红尘袅袅数十年,你又何必自苦?端的是苦口婆心,情意绵绵,枕边风吹得寒意骤升,好像阴风阵阵。

 

念念如风雨,后来在血闇沉渊,紫枫剑悬在枫岫主人身上三尺,好剑,美剑,良剑,妙剑,在锋利,在无情,在杀人饮血,在不留余地。

 

枫岫即将以身死成就这把剑,可是这一刻、这一瞬、这一秒,拂樱却想到他说:我并不会死在你的剑下。

 

他怔了怔,那看罢浮云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眼前,已经定下的事情,怎么能够改变呢?

 

然后煮熟的鸭子从眼前飞了,他才哂笑两声:其实你我二人,谁信天命呢?不过是千万恨,为君剖。

 

噬魂囚暗无天日,那太阳,是不可能再照到他身上了,他紧握这枫岫遗下的发丝,满心怨毒的恨,默默地想起,佛狱的监狱的确是比其他三界阴狠,抽魂如抽丝,死后魂体不全,也是常事了,他与枫岫主人半生相斗,孽缘不解,竟然落得一个这样不明不白的下场,噬魂囚无情抽丝,致使他们连灵魂都交缠。

 

等到红狐帮他解了两境结界,拂樱撑着紫枫剑走出血闇沉渊,剑是名剑,不世之锋,只是拂樱用它杀鸡拄拐,枫岫用它雕花刻叶,说到底,无人会用剑。

 

慈光之塔的国师赐剑于枫岫,必然是希望他仗剑天涯,为义开杀,为仁止杀,必然不是似如今这般,连佩剑都落到敌人手中,斑驳斓锈,再无他用,唯有拂樱时时哀然审视,故人长绝,与他,望剑如面。

 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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